这又是一个脆弱的群体:满负荷甚至超负荷工作,警察已成为最易引发"过劳死"的职业群体,人民警察随时可能面临各种危险,正成为和平时期伤亡最多的职业群体之一。
3月14日,是国际警察日。这一天,记者走进警察真实生活,了解他们工作中的酸甜苦辣,记者一方面为公安民警为公安事业辛勤工作感到钦佩,另一方面对民警目前的身心健康状况也感到忧虑。关爱警察,关心警察的身心健康,亟待全社会的关注。
现场:社区民警服务到家
3月14日早上8点,沈阳市公安局沈河分局滨河派出所祥顺社区警务室。这一天是国际警察日,但社区民警赵立龙并没有休息,像往常一样早早赶到所辖的警务室,与社防队员们围坐在一起,了解前一天的治安情况。针对社区近日盗窃铝合金窗案件发生频繁,刑侦专业毕业的小赵对案情分析得井井有条,并叮嘱社防队员们要密切注意来往社区的可疑人员。
滨河派出所的辖区是市区最旺、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仅祥顺社区就有2700多常住人口,暂住人口则达三分之一,治安状况一向复杂。26岁的赵玉龙警校毕业分到了派出所做社区民警,一干就是四年。四年里,小赵走百家门,解百家难,很快与居民们打成了一片。滨河派出所所长李辉介绍说,尽管小赵年轻,来所时间不长,但他勤奋好学。在省厅代表公安部对一级派出所进行复检时,小赵以抽考的户口熟识准确率100%的成绩,受到同行们的刮目相看。
9点一过,小赵手拿着几张新办好的二代身份证,准备给腿脚不方便的居民们送去。临行前,细心的他在门上贴了一张附带手机号码的民警去向单。小赵说,居民们一旦有急事找他,就可以通过单上的号码找到他。
刚迈出警务室门,68岁的曹善春老人就把他堵个正着。老人在小区里开了一家食杂店,楼上的邻居是来沈务工人员,须在派出所办个暂住证,可由于每天上班忙,没时间办理,于是把身份证影印件托付给热心的老人帮忙办理。得知情况后,小赵二话没说,答应马上会把暂住证送给老人。老人说,小赵警官对我们居民特别好,谁家有事他都乐意帮忙,群众都把他当成自己的贴心人。
在步行十几分钟后,赵玉龙又来到了居民赵忠山家。79岁的赵忠山夫妇由于年纪大,很少下楼,为了方便老人,小赵将新身份证亲自送到了他家里,老人拿到新身份证既高兴又感动。临别时,小赵特意来到老人家阳台,看看窗户是否锁好,暖气到底热不热,他嘱咐老人要注意身体,锁好门窗,注意安全。
随后,赵玉龙把手中剩下的的五张身份证一一送到了居民家里,这一忙活,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小赵告诉记者,他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总是奔波于居民中间,一天下来,嗓子冒烟儿,腿脚酸痛。有时遇到了案子,还要加班,根本没时间休息。有一次,一位记者来采访,正赶上加班一宿未睡,聊着聊着竟然打起了瞌睡。尽管这样,小赵对警察这份职业仍旧感到很骄傲。他说,自小就有个愿望当一名警察,现在穿上了警服,实现了夙愿,以后就得好好努力工作,实现人生的价值。
一个上午的采访就要结束了,可就在记者和小赵告别时,一位来自美国的朋友闯入了我们的视线。她叫特瑞萨,是朝阳一校聘请的外教,临时租住在小区里。由于是外国友人,小赵给予她特殊的照顾,常常到她家走访,时间长了,特瑞萨和小赵也就成了朋友,业余时间经常帮助他学习英语。说到这位中国警官,特瑞萨向记者竖起了大拇指,连声说"好"。赵玉龙告诉记者,他现在和特瑞萨学习外语,心愿只有一个:希望沈阳办世园会时,他能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为外宾服务。
感受:警察夫妇眼里的"警察"
夫妇两人同干警察这一行,按人们的常念,生活上肯定会矛盾不断,工作的高负荷会使双方互相抱怨自己有多苦、多累。但是,见到宋德宏、高阳这对警察夫妇,记者不禁为两人的默契感到惊讶。而这一默契,正是来自于二人对于警察事业的热爱。
妻子高阳是沈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技术一处副主任法医师,毕业于中国医科大学,从事法医工作已经16年了。丈夫宋德宏是沈阳市东陵分局技术科副科长,毕业于中国刑警学院,在警察岗位上工作18年了。
高阳乐观外向,和她谈话总给人阳光般的感觉。宋德宏朴实、内向,说话时总爱呵呵地一笑。
"让她先说吧。" 憨厚的宋德宏将接受采访的"活"推给了高阳。
"警察这个职业,说起来很威武,可实际工作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从事了,你才能深深体会。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较量会使你的神经高度紧张;作息时间的不规律会使你的神经紊乱;饥一顿饱一顿的常常使许多人患上胃病;常年在风雪雨中站岗指挥交通,又使你患上了关节炎;在与歹徒搏斗时光荣负伤等等,这都是警察的家常便饭。"高阳快言快语地说。
高阳讲到了当法医第一次出现场的情景,"第一次看到那血腥的场面,心里不禁一颤。"
"做警察后悔吗?"记者问。
高阳摇了摇头。"选择警察就意味着选择奉献和牺牲,有时候看到别的警察一干40多天不回家,也挺感动的。"
"小时候我就特别羡慕警察这个职业,觉得那些穿着警服的警察特别威风。""记得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刚刚穿上那身警服走在大街上时,人们投来羡慕和敬佩的眼光,正是这份羡慕和敬佩让我由衷地产生一种自豪感和责任感,也正是这种羡慕和敬佩、自豪和责任,让我在警察这个行业一干就是十六年。" 高阳说。
警察,是一个危险系数非常高的职业。每名警察都从事着超强度、高负荷的工作。高阳讲到了她的同事,"就拿刑警和派出所民警那每3--6天值一个夜班来说,每个月就要多工作80--160小时,相当于正常工作的2-4倍。记得最少的时候,我们单位只有5个同志值班,这一值就是十年。遇到有生病的情况,出现两个同志一替一天的又值了半个月的班。"
正是当警察的切身经历,高阳对丈夫的工作非常支持,"说句掏心窝的话,每名警察在他最初选择这份工作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为社会和人民多做事、做好事,尽管工作很辛苦、很累,他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可面对社会的不理解,人民的不理解,尤其是家人的不支持,他嘴上虽然不说,照旧干自己该做的事,但心理的那个疙瘩,或多或少影响了工作的质量。"
"警察表面上很威风,实际上他们更需要心灵的呵护、需要心理支持。作为一名警察,同时也是一名警察家属的我,深深体会支持和关爱在我们的工作中占有多重的分量。当远在他乡执行抓捕任务时,当因为工作的需要不得加班时,当工作的太劳累而顾不上去看望年迈的父母双亲,顾不上帮助爱人做一顿家常便饭、收拾家中卫生时,父母、姐妹、妻子、丈夫、儿女的理解和支持,都会给我们无穷的力量,化解我们的疲劳,增强工作的信心。"高阳动情地说。
在高阳的心中,正是"理解"二字成就了这个和美的家庭,成就了夫妇两个对于警察事业的热爱。
双方父母对他们的工作非常支持,每当他们有任务不能在家时,父母总是及时赶到,帮他们照顾孩子,了却了他们的后顾之忧。现在她们可爱的儿子已经10岁了,这个"小不点儿",也非常理解父母,特别自立,书包从小开始都是自己来整理,学习从来不用督促。
调查:警察过度劳累成八大职业之首
"时时有流血,天天有牺牲",人们经常用此来形容警察职业的高风险。最近,有媒体做过一项调查,警察列为极易引发"过劳死"的八大群体之首。
有统计表明:人民警察已成为和平时期牺牲最多的职业群体之一。
3月13日,在省公安厅新闻发布会上公布的数据显示,2005年全省公安民警因公伤亡259人,其中因公牺牲25人,平均年龄44.2岁。因公伤亡主要集中在基层一线警种,派出所民警、刑警、交警、治安警四个警种伤亡人数240人,占全部伤亡民警的92.7%,其中牺牲人数21人,占全部牺牲民警的84%。
在因公伤亡的民警中,中青年民警较多,因公牺牲民警的平均年龄为44.2岁。45岁以下因公牺牲和致残的民警分别占全部因公牺牲和致残民警的48%和66.7%。
抓捕犯罪嫌疑人伤亡较大,在因公伤亡的259人中,因抓捕犯罪嫌疑人导致伤亡的达78人,共占伤亡民警总数的30.1%。
积劳成疾情况比较突出,共有11名民警因积劳成疾牺牲在工作岗位上,占牺牲民警总数的44%,发病类型主要集中在心脑血管疾病,占72.7%。
对于民警因公伤亡的原因,省公安厅做了分析,主要有四方面原因:一是工作任务繁重。从我省情况看,2005年全省公安机关破获刑事案件78649件,查处治安案件131801起,处理交通事故10334起,全省110报警服务台受理报警、救助和投诉总超过506万,平均一分钟接警9.6次;在日常工作外,公安机关还要根据社会治安的需要,开展各项专项治理行动、组织安全保卫等。二是警力不足。目前,世界发达国家警察与人口的平均比率达万分之三十五,而我省约为万分之十六,远远低于世界发达国家。三是违法犯罪暴力化倾向日益严重。近年来,一些犯罪分子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心理严重失衡,一旦遇到偶然因素的刺激,就铤而走险,采取极端行为实施犯罪、报复社会,遇到抓捕时穷凶极恶,动辄使用枪支弹药、刀具凶器对抗法律,导致民警伤亡较为严重。四是由于经济等方面原因,警用装备等不能适应现实斗争的需要。在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基层所队,由于经济原因,民警执行警务所必需的防护装备和有效制止犯罪的武器警械严重短缺,如防弹防刺背心、防弹头盔、警棍、手铐等。
现状:警察身心健康堪忧
心理:160余名巡警竟有60%达不到健康状态
160余名巡警的心理测验,竟有60%的警察心理达不到健康状态。这是去年10月沈阳市有关部门对沈阳市巡警做的心理测量显示的结果。
"警察心理压力特别大!"辽宁公安司法学院心理教研室主任李迎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警察职业的性质和特点决定了其在执行任务时,要面临两种心理压力:一方面是犯罪嫌疑人对警察造成的身体伤害,另一方面是警察伤害犯罪嫌疑人后的心理刺激。心理学界把这种情况叫做''第一枪''心理刺激。如果不及时疏导,就可能出现心理问题。"
"心理压力太大,又没有适当的途径发泄。警察心理问题是日积月累形成的,警察心理问题严重在世界上所有职业中是首屈一指的。"李迎春说。
去年我省200余位经过专业培训的心理医生对省内5126位从事突发事件救援人员心理状况进行的"摸底"大调查结果显示,警察团体的焦虑和抑郁情绪最为严重,且很少向他人和专业心理咨询机构倾吐心声。
沈阳市公安医院心理咨询热线试运行近几个月来,共接到心理咨询电话100个,最长的通话50分钟,大部分在20--30分钟。
据该医院医务处主任王凤岐介绍,心理咨询热线反映出的心理问题主要是心理压力问题。工作方面的压力:民警在执法过程中当事人不配合,甚至谩骂、撕打,民警心理压力大。家庭方面的压力:民警家属反映,夫妻双方的工作都很忙,事业心均很强,认为民警夜以继日的工作对家庭没有一点照顾,同时也影响了爱人的工作和提升,双方由此经常发生争吵,民警家属心里出现不平衡。交往方面的压力:年轻同志刚刚参加工作,感到自己在阅历和经验方面与老同志差距太大,自己又不善于沟通,工作一段时间后感到进步太慢,怀疑自己能否胜任公安工作,由此产生心理压力。在子女教育方面产生的心理压力:工作忙、没有时间教育孩子,家长有愧疚感。
"现在民警的执法环境不成熟,民警在执法的时候,一些人不理解,甚至谩骂民警、不服执法,这无形中增加了民警的心理压力。此外,民警来自生活的压力也是不容忽视的,工作紧张、经费短缺,这些高强度的压力民警都需要释放。"有关专家指出。
身体:在职民警发病率高于社会普通人群
自1998年沈阳市公安医院对沈阳市公安局全局民警进行了5次健康检查。沈阳市公安医院医务处主任王凤岐向记者介绍,总结前4次体检民警身体健康情况(第5次正在进行中):如果把体检的疾病按年龄分类,则出现两头小、中间大的态势:随着年龄增长,患病人数逐渐增加,到60岁以后逐渐下降。这也就是说在职民警的常见病的发病率高于离休人员。
体检发现,脂肪肝、高血脂症、高血压病、慢性胃炎、颈椎病、腰椎间盘脱出症、泌尿系感染、下肢静脉曲张、关节炎、冠心病、糖尿病等是威胁民警身体健康的主要疾病。从各种疾病的分布情况看,常见病、多发病与社会普通人群的发病规律基本一致,同时,由于工作性质、工作环境等因素的影响,又呈现出一定的特殊性。以脂肪肝为例,1998年、2000年、2002年及第四次体检,发病率均在23%--25%之间,总体患病水平高于社会普通人群。高血脂的发病率也明显高于社会普通人群。
此外,某些疾病与民警工作性质、工作环境及饮食习惯呈较密切相关关系。在外科类疾病中,比较引人注目的是痔疮和下肢静脉曲张,分析民警这两种疾病高发的原因,除人类特有的解剖因素外,主要与民警在办案和执行任务过程中长时间站立、衣裤不透风、积汗等因素有关。其次是发病率较高的颈椎病和腰间盘突出症,其形成原因与社会普通人群一样,主要是脊柱的退行性变,随年龄增加而呈增加趋势,但也有特殊之处,那就是有些警种工作环境艰苦以及睡眠不足、睡眠姿势不正确导致的颈椎慢性损伤,腰、颈部肌肉慢性劳损所致。第三是膝关节炎,主要和某些警种如交警在冬天长时间站立指挥交通、骑摩托车以及司机本身不注意双膝关节保暖有关。
据介绍,在内科疾病中,比较突出的是代谢性疾病和心脑血管疾病。王凤岐说,流行病学和临床研究表明,"代谢综合症"的每一种成分都是发生心脑血管病的危险因素,严重影响人们的身体健康,进而影响工作和生活质量。
建议:为民警提供心理健康援助和心理教育
今年沈阳市"两会"上,沈阳市政协委员应其元提交了一份《关于为公安干警建立心理健康中心的建议》。
应其元表示,在当前社会治安形势十分复杂,公安任务繁重艰巨的情况下,许多民警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长期超负荷工作,身心异常疲惫,精神高度紧张,直接影响和危害公安民警的心理健康。经公安与医学专家的联合研究表明,有5%左右的公安民警存在各种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如果警察的心理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就会对社会和民众利益造成一定的威胁。世界发达国家非常重视警察的心理问题,除在选拔警察时注重心理素质外,还在警务系统内部设有专业的心理辅导和咨询机构,以协助警察调适心理,防止意外发生。
应其元表示,加强对警察心理素质(如抗压能力、自控能力)培养,建立完善的心理支援体系,为民警提供心理健康援助和心理教育已经迫在眉睫。
应其元建议,首先,在公安机关招录公安民警、公安院校招生中必须进行严格的心理素质测试,未经测试或测试不合格者,不予审批录用,防止心理素质不适应公安工作需要的人员进入公安队伍;其次,在公安部门内部设立专业性的心理辅导和咨询机构,配备专门人员或借助高校、医疗机构的专业工作者从事心理辅导工作。若条件不成熟,也可结合思想政治工作,由公安系统的政工部门人员经过专业培训来承担这项职能;第三,建立公安民警心理健康中心,为民警提供心里咨询、矫正和治疗服务,帮助他们减轻工作和心里压力;四,公安部门应制定相关条例,凡完成重大任务或活动、处于特殊状态下的民警,如在执法中受到重大刺激(如开枪击伤、击毙人犯),以及发生对个人有重大影响的工作、生活变故后,必须在48小时内接受心理专家强制性的心理支援服务;五,在新警员培训以及从警职业生涯阶段性定期培训中,要增加心理素质培训课程和相关测试内容,进行心理训练,切实提高民警的心理素质,以适应日益紧张繁杂的警务工作。
应其元说,随着经济快速发展和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尤其是我国加入WTO后,社会治安形势日趋复杂严峻,公安工作面临许多新的问题。几年前,武汉市公安机关就与加拿大警务部门开展了定期的国际警务交流和合作。通过境外局所长培训和互访等多种方式,开辟了接受先进理念和拓宽视野的渠道,实施社区警务战略坚持"预防为主"和"警民合作"的原则,同时按照"警察形象柔性化、警民关系伙伴化、警务工作社会化、治安对策前置化"的要求开展警务活动,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武汉的经验值得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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